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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里只有宋旬吗

    他收到的那封丧报是假的。

    他以为是真的,可却是假的。

    是这个人骗他的。

    骑着的季时宴的马是真的,但人也是假的。

    谢时张着手摸到自己的剑,他用尽力气举起来,剑尖抵住孟九安的胸口。

    那人躲都不躲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刺的进去吗?”孟九安握住他的剑锋,带着他力道往自己身上戳:“你抖成这样,用的起劲吗?”

    帅甲是坚硬的,以谢时现在的力气,确实不能。

    他从钟欣欣那里偷的药,吃下去也仅能维持他四天行走自如。

    如今快到时辰了,他也终于,将孟九安引到了计划中最紧要的一环。

    “会有人杀了你的。”

    谢时抬起胸口重重地喘气,好像是疼极了,他松手,剑就落在旁边。

    飞鹰看了看四周,他想劝:“殿下,我们大概中了埋伏,得赶快走。”

    谢时突然说:“好冷啊。”

    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所有热度都在随着胸口流出的血一点点被带走:“真的好冷。”

    “活该,谁让你帮季时宴骗我,你该死,”孟九安说着恶毒的话,却将手收的更紧了:“找军医,去给我找军医过来!”

    飞鹰听见他嘶吼。

    但是哪来的军医,他们匆忙出来,本就是为了追人,根本不会带着军医出来。

    但他家殿下就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,他伸手捂住谢时胸口那个血洞。

    尽管那里源源不断有血流出来。

    他又去握谢时的手,握到一片冰凉,那手被抽走了力气,软软垂在一边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让你死的,”孟九安将他抱起来,他的神色冰冷的可怕。

    方才还踟蹰满志的人,现在却抱着人的手都有点发抖。

    他一眼接一眼地看向谢时:“你骗我,你是真不怕我把你搞死,谢时,你不怕死。”

    其实不是的,我很怕死。

    谢时想说话,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可我本来就要死了。

    谢时看他脸,他想说话,但是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来。

    看他这样,孟九安又将他往怀里收紧了一些,唇贴上他的额头,说话显得有些哆嗦:“不许说话了,我骗了你,你也骗了我,我们扯平了,只要你不死,只要你不死——”

    他说不出来只要谢时不死就会怎么样。

    因为他从小到大对人命都冷漠,他不知道一个人活着对他有什么用。

    但是谢时不是,曾经在以为谢时死的时候,孟九安觉得自己好像塌下去一块。

    他后来再做什么,对季时宴表现的那样势在必得,是因为杀人才能弥补那一块的🦚空缺,他需要有人堵住他的血洞。

    他不肯承认,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,谢时那一日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总是会冒出来。

    “时崽,”孟九安喊他亲昵的昵称,声音在发抖:“求求你。”

    谢时感觉自己当下的思绪格外清晰,他有一阵子很避免想起孟九安这个人。

    因为想起来现实就会将他撕扯成两块,一边是刻骨疼痛,另一边是浓稠的恨意。

    在不知道宋旬就是孟九安的时候,这是两个人。

    想到宋旬会觉得心下柔软,想到孟九安会觉得恨意难消。

    后来他发现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,在他面前扮成了两副面孔,每一个细心轻柔的宋旬背后,都有一个孟九安阴暗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像招猫逗狗。

    那时候就会很恨孟九安,他毁了他十二岁时的家,也毁了他二十六时的喜欢和期许。

    他不想活着,活着太疼了。

    爱不能爱,恨不能恨。

    孟九安说完那句温情的话,又突然变得凶狠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父母葬在哪里,你不希望的吧?你要是死了,我就把他们的骨头挖出来,抛到荒野,变成孤魂野鬼,时醉,我说到做到。”

    恶毒的威胁,狠狠戳着时醉本就已经刺痛的心脏。

    他抬手覆上孟九安的脖颈,实在是太、太想杀了面前这个人了。

    但他用不起一点力气。

    “我、不在乎了,”失血太多,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:“我去给爹娘.....认、认错。”

    他不能报仇,所以活该受到爹娘的埋怨。

    但是没有关系,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跟爹娘认错。

    这辈子当儿子不合格,那下辈子就当爹娘门前的一棵树吧。

    他不想再当人了。

    “我要、要孟婆给我多几碗、几碗汤,”他眼中的开始涣散:“把你们都忘得、干干....净净。”

    “不许!我不许!”

    孟九安抓着他的手贴在侧脸上,他英朗的侧脸被血染的一片模糊:“我刚才是吓你的,你别——。”

    他慌乱地道歉,企图将刚刚的恶毒抹去。

    他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,软软地摊在他的掌心里。

    孟九安脚步顿住了。

    他踉跄了一下,抱着谢时整个人跪摔在地上,膝盖重重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飞鹰从没见过殿下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好像随着他怀里的人的死,他身上的生气也被抽干了。

    但是还是不愿意松手,就那样抓紧了摁在怀里。

    他发起了脾气:“就因为我扮成宋旬骗你!你就要扮成季时宴让我杀了你!你为什么只会用这么蠢的办法,为什么?”

    但是又怕吵到时醉似的,他贴紧他脸,颤着声:“对不起,不是故意对你凶的,但是、”

    他的手往下挪,盖住那被一箭穿膛的心脏位置。

    声音从嘶哑变得委屈。

    飞鹰听见他家殿下像是三岁孩子要糖似的问:

    “但是这里只有宋旬吗?有没有一点点是给孟九安的?”

    风从大漠掠过,穿过苍穹。

    听说有人死的时候,天地会有感知。

    大概是真的,因为头顶的天被吹来一朵黑云,拢在天幕之下,雨点不断地砸落下来。

    孟九安把怀里的人抱的很紧,尽管他已经阖上了眼眸,不再有一点声息。

    他们决裂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。

    谢时质问他信中的殿下是什么意思,孟九安当着他的面撕下属于宋旬的人皮面具。

    那一刻他分明看见谢时拿剑的手在发抖,抖的厉害。

    但是那一天,谢时刺向他的剑,招招致命。

    仿佛脱去了宋旬这张人皮,孟九安就只是有着杀父之仇的仇人。

    因此他生了气,将谢时打成重伤。

    要他认清楚,他报不了这个仇。

    可是他没有想过谢时会死,从他的死讯传来后,孟九安经常做梦会恍惚,恍惚他们回到在无人岛的那段日子。

    如果一开始没有宋旬这个人,他们会不会走向不同的结局?

    可是没有如果。

    谢时也好,时醉也好,这次是真死了。

    就死在孟九安怀里。

    威胁没用,轻声哄也没有用,他在怀里,体温渐凉。

    孟九安抱着人无知无觉地跪着,直到一阵利刃破空而来——

    “大殿下真是伤怀太过,连命都不顾了吗?”

    呦呦鹿鸣:

    对,这次真死了。

    我人已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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