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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
    这里的冬天到处都是积雪,天气比起新疆冷多了,天早亮两小时,早黑两小时。王楚八岁才跟随父亲去了新疆,也算是从小在新疆长大,对老家的环境和时差一点也不适应。

    这个村子上,错综复杂的住着上百户人家,听李向阳介绍,这里基本上都是李家的家族,他家有一本很厚的家谱,那里面详细记录了百年以来所有的家族成员。

    “我得在有生之年重写家谱。”公公手里拿着那本红色的家谱本子,一边翻看一边给李向阳说,“从你大伯十年前做了这本家谱后,就再没人操心过这事,我们整个家族近三千人,比如像楚楚这样嫁进来的,还有像小宝一样出生的,都得写进家谱。”

    “爸,这个家谱工作量很大。”李向阳解释,“你得找几个家族中有声望的人帮你完成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公公抿嘴赞成,“我考虑到了,我把你大伯二伯都得叫上一起弄家谱的事。”

    还别说,李向阳家族大不说,人缘也是相当好,自打李向阳回家,家里每天都能来好几波人,左邻右舍的邻居和亲戚蜂拥而来,看望这个从乡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。

    “你看这孩子,把媳妇领回家了,我们乡亲都不知道。”一个年纪五十多岁的大婶说,“你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,怎么着也得先把对象带来让我们给你把关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嘛。”另外一个阿姨插话,“这点向阳你就做得不对,该批评,我就说你得有多大的出息,就这么草率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给定了,你家媳妇是干啥的?”

    “我家媳妇在家,什么都没干。”李向阳解释。

    “什么都没干啊,那可是个享福的人,她文化程度高不高?”

    “我家媳妇高中毕业。”

    “高中毕业啊。”阿姨给出一个让人说不上来的表情,这让王楚及不舒服,“看着还行,小巧玲珑,斯斯文文。”

    “他阿姨。”婆婆插话说,“我家李向阳有主见,我这媳妇乖巧懂事,重要的是孝顺,这就成了。”

    王楚为婆婆的一番话而沾沾自喜,一个老大爷拄着拐棍走了过来,他穿着一件素麻棉袄,带着军绿色的帽子,三十多岁的孙女在身边扶着他,据说大爷是村上资历最老的人,年过95岁,耳不聋,眼不瞎,“向阳,听说你在新疆上班,哟,新疆远啊,你都多少年没回家了?”老大爷弓着腰,他个子矮,把头抬起来才能看到李向阳。

    “是挺远的大爷,我都四年没回家了。”李向阳放大声音解释。

    “你是干啥工作的?”大爷又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在畜牧站工作,现在是副站长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大爷点头,“工作挺好的,不愧是大学生,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能养活一家老小,就成了。”

    李向阳脸上洋溢着一股自信,王楚感觉到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大爷并不明白副站长与站长的区别,只觉得有个工作就很了不起。

    一个四十来岁的拉着个子比他高出一头的儿子过来,“你看你向阳叔,大学出来就找到一份铁饭碗,你一天不好好上学,还有两年半,考不上大学,你就回来放羊吧。”

    “放羊成啊。”小家伙出口,“自由还没人管。”

    男人一脚踢在孩子屁股上,“你就这点出息,你就不能看看你向阳叔?”

    “别打孩子李叔。”李向阳劝道。

    “你得好好替我劝劝孩子,一点也不听话。”这个叫李叔的一肚子苦水。

    “我爸就知道动手。”小伙子说,“打能解决的事他从不叨叨。”

    “你爸也是恨铁不成钢。”李向阳解释,“这我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我的上学史,我小时候虽然调皮,还让老师天天叫家长,后来老师发现我虽然贪玩,但成绩很好,从那时候老师就再不管我了。从高中开始,我就知道不努力是学不会课本里的知识,除了记笔记,当天的知识点,能记到脑子里的,我绝不会放在第二天。确实,高考差点要了我半条命,我经常学习到深夜,还晕过去了好几次,不信,你问问你大妈。”他指着母亲对小伙说。

    “叔,可我现在学不进去了怎么办?”小伙说。

    “没有学不进去的,你现在刚进入高中,还来得及,上完大学出来,你眼前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,可以当兵,可以参加工作,还可以创业当老板,上不了大学,就只有回家放羊了。”

    “叔,我听你的,今后好好学习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对了。”李向阳拍了一巴掌小伙胳膊上。

    “这大学生就是大学生。”李叔感激道,“我呀,说了几箩筐的好话了,他也听不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这孩子,就得外人劝,你唠叨多了他就是不听。”李向阳解释。

    “爸我找同学去玩了,晚上别等我吃饭。”说完小伙就开溜了。

    “你给我敢去我就打断你得腿。”李大叔喊道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答应好好学习了,你就别再用武力解决了。”说完,小家伙已经跑很远了。

    这时,有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问,“李向阳,你们新疆上班是赶马车吧?”

    “张阿姨。”李向阳认识眼前的这个人,“我们那里维吾尔族人都赶马车,我骑摩托车上班,我们那里路上都是泊油路,比我们老家的路好走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啊,我以为新疆都是戈壁滩沙漠,我还听说啊,新疆人都骑马骑骆驼上班呢!”

    “骑马骑骆驼?这都啥时候的事了。”李向阳嘿嘿一笑,王楚听得也笑出了声。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,甚至有些奇葩,能回答的李向阳尽量回答,回答不了的,只是用笑笑、点头来代替。

    李向阳应付那些邻居的问题,就应付了好几天,他家亲戚套亲戚也是够多了,他的大伯八十二岁了,一辈子没得过什么大病,身子还算结实。大妈八十六岁,这么多年得了一种怪病,她时常感觉浑身跟火烧一样,经常坐立不安,无法入睡,生活基本无法自理。十多年了,三个女儿和儿媳妇来回轮流照顾,一个儿子忙于工作,一个儿子承包了地里所有的农活,基本没有时间照顾母亲。大伯和大妈算得上比较有福态的人,儿女孝顺,儿媳个个贤惠,孙子最大的成了家,最小的才学走路,重孙都已经三岁了。

    李向阳二伯在村上的学校当老师,二妈适当在家干点农活,两个儿子都参加了工作,一家人一辈子活得高高在上,这大概就是农村人靠铁饭碗吃饭的通病吧。

    李向阳姑姑算得上是过得最苦的一个,嫁了村上最老实的人,家里有六亩地,两口子种菜卖菜供两个孩子上大学。一年四季基本起早贪黑,在地里一分一分的刨钱,两个老人从面向看,就是吃了一辈子苦的人。王楚很难看出姑姑和姑父脸上的苍老和皱纹,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百态,才能历练出那些凹凸不浅的皱纹和干燥粗糙的皮肤。

    三伯王楚没有见到,据李向阳说,三伯在城里工作,住的是楼房,家里三个孩子,两个女儿两个儿子有工作的有工作,没工作的也做着大买卖,个个都有出息。小姑离得较远,嫁到很远的山村务农,一辈子也过得比较贫苦。

    李向阳父亲家里排行最小,他的爷爷辈兄弟近六个,这个数据怎么算也算不清楚,就从李向阳父亲这辈算,上有三个哥哥,下有两个妹妹,家里孩子基本都是三个以上或六个以下。孩子长大结婚后又生两个或者两个以上,李向阳最大的哥哥已经五十多岁了,身边有两个孩子个个都成家生孩,就连孙子都上了大学,王楚细算了一下,就相当于爷爷辈兄弟六个,父亲辈五个男丁,在近一百年的时间,繁衍了近三千多庞大家族,这个令人惊讶的数据,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。

    王楚也顺带算了一下自己的家族,太爷去世得早,爷爷就是一独苗。父亲也是家里排行最小,上有三个哥哥,两个妹妹,这种连带关系的亲戚,加起来也就不足百人。导致王楚家族人口下降的原因是在父亲结婚那会就有了计划生育,王楚这一辈,堂弟和堂姐是个独生女,最多也就生两个,最小的堂妹还在上学,两个还没成家,比李向阳家族,她的家族少得可怜。

    家族庞大,其实也是一件费解的事,自打李向阳和王楚回来,一天都没闲过,光村上就十几户亲戚,包括外婆家的,李两人基本就没闲过。每个亲戚家都得走一趟,不去还不高兴。她终于能理解他为啥四年都不回家,原因不只是没有混好的问题,买礼物走亲戚串门也是件头疼的事。

    半个月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,婆婆早就在两天前开始着手准备了好几包东西,粉面子、粉条、姜黄、香豆、火锅底料,只要能带上火车的她都打了包,还特意在集市上买了两壶茶籽油。

    “哎呦妈,这些东西新疆都有,不用带。”李向阳看着包包里东西说,“这么远的路,您让我拿这些东西干嘛?怪沉的。”

    李向霞在一边看着只笑,“妈恨不得把老家所有的特产都给你带上。”

    “妈,其实您真不用准备这些东西,我们那边啥都有,啥也不缺。”王楚解释。

    “有那是新疆那边的,味道不一样。”婆婆固执地说,“我花了很长时间的功夫才给你俩准备的,你俩想办法得带上。”

    李向阳只摇头,他拗不过母亲,就只好拿走,在邮政局花了两百多块钱给寄回了新疆。

    在走的两天前,王楚跟李向阳主动提出说,“我们尽早把父母接到新疆一起生活吧,他俩在这里也没啥盼头了,离开这里,两个老人心情也会好起来的,我看妈时常躲在没人的地方哭,怪可怜的。”

    王楚一番话感动到了李向阳,“楚楚,谢谢你能这么想,我也在考虑这件事,尽快把他俩接到新疆,姐姐离家比较远,人家还要照顾她一家人,也不可能凡事能照顾周到,但我知道,要想俩老人上新疆,就必须有一个理由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理由?”

    “生孩儿。”

    王楚皱将眉头皱了又皱。

    后来,李向阳把这个想法告诉婆婆时,婆婆满口答应,“只要我家楚楚怀孕,我和你爸就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卖了,到新疆安家,带孙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都不用猜。”李向霞露出一股羡慕的微笑,“只要说带孩儿,妈绝对响应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当然。”婆婆满脸微笑,“这辈子就盼给向阳带孩了。”

    婆婆这个表态,终于没有遭到公公反对,公公虽然不语,但不难看出内心的喜悦。

    离开那天,村上左邻右舍都来送行,嫂子也在人群中,眼神始终没离开王楚,李向阳被一群人围着,含蓄温暖的,极力奉承的,压根就没注意到嫂子。此时,大学生的荣誉感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,怪不得婆婆砸锅卖铁四处借钱都要供儿子上大学。此刻,她真不得不承认,大学生的头衔,是众人所盼的社会现象,是衡量一个人最直接的标准,一纸证书比起口头上的吹捧更加重要。

    婆婆和公公,还有李向霞把王楚和李向阳送进了火车站,一路,婆婆拉着王楚的手从未放开过,在进站的时候,王楚说,“妈,你和我爸早点去新疆,就是我没怀孕,没生孩,你们一样可以去新疆,和我们一起生活。”其实,王楚让公公婆婆早点去新疆,是有原因的,有他们在,也许李向阳就不会在喝酒后对着她唠叨,也不会当着父母面吵闹。

    “嗨,我和你爸是个闲不住的人,去了吃闲饭,我俩指定待不住。”

    “家里后院有菜地,您俩闲的时候可以种菜,实在不行,新疆到处都是棉花,您俩还可以去挣钱。”李向阳解释。

    说到种菜和挣钱,婆婆来了兴趣,“种菜你爸是行家,拾棉花挣钱,这个我可以。”

    李向阳和王楚该进站了,王楚以为婆婆会哭,一路,她回头好几次看婆婆,婆婆都保持一股微笑,公公和李向霞不断绕着手,婆婆不停嘱咐,“楚楚,有时间了给家里来电话,李向阳,对楚楚好点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妈,你们快回去吧。”李向阳和王楚绕手挥别,直到进站看不到人影,她才看到李向霞一边为婆婆擦眼泪,一边绕手挥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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