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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:行法

    堂中。

    赵负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池飞龙,其脸上满是自得之意。

    他知道,池飞龙的目的除了进一步确立自己大师兄地位之外,还有就是跟大家加强联系。

    修行人寿元较多,但是在修行过程之中难免会与人结怨。

    孤身清修不是不行,但是更多的人是需要修行资源的。

    如炼丹用的灵药,炼器用的宝材,以及特别的修行功法,甚至一个适合自己的修行洞府等,这些不会自然的落到自己手上,都需要自己去寻找争取。

    不说抢别人的,然而就是单单的保住自己的寻获已不容易。

    他即使是没有真正的下山,也常听说,哪个地方又发生了洞府被抢之事,会听到哪个坊市被掠夺。

    所以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,能够请到人来帮助自己。

    突然,有人一拍桌子,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,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,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,从桌子上跃了下来,于堂中翩然起舞。

    又有一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,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,跳下桌子,坦肚露腹,以肚做鼓,拍击有声,与那两个美人共舞。

    还有一人,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,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,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,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,并发出‘汪汪’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!”

    “诸位幻法皆妙,在下近日亦有所得,愿一展小术助兴!”

    说话的人正是许雅均,他终于按捺不住,要展示自己那又有精进的幻化之术了。

    只见他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,剪刀转动,迅速的剪出一个圆纸来,朝着屋宇上一挥,那纸圈飘飞而起,飞挂在屋檐,竟是化为一轮明月。

    “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!”有人笑着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急不急,你看,来来来,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。”

    许雅均的话落,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,初时如蝇虫般大小,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,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,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。

    七个宫装女子,又各持乐器,琵琶、萧、笛、琴、笙、埙、筝,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,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。

    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,由此可见,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,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。

    大家不由看向那位修士,他看上去英俊潇洒,此时正微笑着,而他的手指虚置于桌上如拔琴弦一样,不断的颤抖着,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。

    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,幻中有幻,而且人数众多,且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,幻而有声,又多人,自是很难的,已经入了更深的境界。

    即使是池飞龙的心中,也生出一丝诧异。

    许雅均收获一众夸奖,心中得意,目光落在了赵负云的身上,正好看到赵负云举杯,脸上还有着一丝讨好般笑容,他端起杯子,哈哈一笑,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心中难免更是得意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以来,他其实是在等着赵负云,来问自己关于梁道子的事,他也想好了说辞。

    然而赵负云并没有来,而过了今天之后,彼此什么时候再相遇就不知道了,漫漫修行路上多劫,也许自己再回山之时,这个赵负云已经死在哪个山沟角落里呢!

    他看到赵负云的样子,便立即明白,这个赵负云不敢了,他很清楚,自己的家世足以让许多人畏惧,而自己今日展示的法术修为,他相信,赵负云绝对不敢再对自己呲牙!

    他遇上过很多这样的事和人,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,心中得意,微微不屑的将一块果皮弹开,身体往后一靠,搂着两个美人儿一起躺倒。

    整场酒宴之中,赵负云没有表演任何的法术,即使是别人邀请他也拒绝了。

    但是却对每一个表演的人都有举杯夸奖,像极了一个正欲与大家努力结下交情的人。

    修行人的酒会,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,又在晨光里慢慢的落幕,与天上的星星一样隐云。

    天色将亮。

    赵负云从那酒会上出来,与同门告别,说自己天亮就走,并且感叹路途遥远,所驻之地偏僻险恶。

    其他的人,也半醉的让他一路小心。

    最终,他在红馆里姑娘们的送别之下,带上自己的行李,驾着一辆马车,在暗淡的晨雾之中离开了,稀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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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直以来,天都山下院弟子,炼就了玄光之后,便会下山游历,降妖除魔,结交朋友,寻找筑基的机缘。

    但是最近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协议,天都山这一批的玄光弟子前往大周国需要的地方去当教谕,落实大周国的‘道子新政’,建立道子院,当然,还需要保护当地的县令之类的,有镇守之责。

    山门有令,自然不得不从。

    即使是池飞龙与许雅均这种有着世家背景的人,也不会违抗这样的任务。

    赵负云当然没有真正的离开,而是在离开之后,绕了一个圈,来到了许雅均的必经之路上。

    许雅均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,赵负云也早就打听到了。

    他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之中也说过了,因为是一个富庶繁华之地,他颇为得意,当人一得意,便容易大意,曾经的那些有矛盾的人,他从不认为谁敢动自己。

    许雅均带着仆从们,坐着马车,一路上悠悠然前行着。

    他少有赶夜路之时,若有青楼,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。

    只是他不知道,每一次离开之后,赵负云都会通过幻化之法潜入他的房间里,收取他落下的毛发,和一些不用了的贴身之物。

    而在别人的眼中,则是许雅均又回来了一回,说找遗落的东西。

    终于,他获得足够的毛发,和贴身物品,开始赶到许雅均前方的城池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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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天,许雅均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,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,突然,他生出一种危险感,他想醒来之时,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,身体无法动弹。

    他的眼中,上空一片黑暗,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。

    而在这时,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宫装女子,面目清晰,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,栩栩如生。

    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,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,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。

    她一步步的靠近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纸人,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,如何会分辨不出来。

    对方持利器而来,一股浓郁的杀机直冲心头。

    他想要坐起,却发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,心中大惊。

    于睡梦之中镇压人神魂的法术,在民间叫鬼压床,又叫魇胜法。

    在民间,多以魇鬼而行法,然而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,而修行人之中,有更加玄妙的行法方式——仪镇法。

    许雅均心中微急,但也不算慌乱,因为这些年在下院之中修习,关于仪镇法的施行和应对,都有学过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,就是以‘神法’应对。

    神法是观想某一位‘神灵’入身而壮神魂,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,冲破‘鬼压床’。

    许雅均修有一门观想法,名叫《赤炎神君驻身法》。

    “赤炎流火,神君常在,请驻我心……”

    他凝神观想,并诵念法咒,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,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。

    只一刹那,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,火光里,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,那巨人面目生硬,一片冰冷,像是一座雕像,沉重无比,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。

    他立即肯定,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。

    “破!”

    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,无形的炎火涌出,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,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。

    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,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。

    他心中一喜,但就在旧念刚散,新念未生之时,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一抹红芒刺下,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,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。

    他才坐起的身体,瞬间倒下,瞳孔快速的散开,身中神魂发出无声哀吼而散去。

    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。

    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,有一张桌子,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,这四个山神雕像,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,以法秘祝之,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。

    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,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,使其威力大增。

    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,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。

    赵负云将毫针捏拔而出,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,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,仔细的看着。

    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,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,还有着裂痕。

    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。

    他是合以嫁梦、山镇、魇胜之术一起施法,才将许雅均杀死,若不是那天酒宴上观察他的法术修为,他也不会做这多的准备。

    揉了揉眉心,刚刚作法之时,被‘赤炎神君’的火燎了一下,眉心这里有些灼痛感。

    但是他不后悔,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,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,和受些轻伤,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。

    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,悄无声息的离开。

    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,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而那一间客栈中,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,随从便敲门进去,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。

    赵负云将布偶连同些设坛用的东西,一起烧掉,灰扔入了河中。

    然后一路赶路,过河、翻山、宿庙,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,在规定的日期里,终于赶到了。

    赵负云远看这一座,即使是大白天,也笼罩着雾气的山城,心中明白到了。

    看着这一个陌生的地方,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赵家。

    那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艰难的十三年,做为赵家庶子,他想帮助自己的母亲获得赵家的认可,想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,于是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。

    但是最终,母亲缠绵病榻两年后死去,那两年的时间里,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,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。

    也就在那个时候,母亲嘴里曾经念叨过的大姨云倚青找了来,并把他接走,送到天都山中修行,这一修便是十三年了。

    现在,又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,他心中没有害怕,只有谨慎。

    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念头,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,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,找赵家的人,让他们付出代价。

    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,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,她的那些心愿,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!虽然她看不到了,但是那些人还在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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